以司法決心 破解9752天(約25年)的“最長疑案”

9752天，將近27年，張玉環站在自己的命運轉折點上。

1993年江西省進賢縣發生了一起兩名男童被害的命案，張玉環被認定為兇手，檔案并沒有直接證據，只有裝尸體的麻袋的纖維和張玉環身上的纖維相符等間接證據，檔案還存在著屈打成招的嫌疑。在1995年張玉環被“留有余地”地處以死緩，2001年此案重審，重審一審和二審當中又都被維持了原判。

如今2020年，本案終于被再審，檢察院也建議本案做無罪判決。在本次再審過程中，檢察院和張玉環的辯護人共同認為，本案應該做無罪處理。

如果張玉環最終得到昭雪，那么，肯定會打破之前劉忠林案9217天(約25年)的“最長冤案”紀錄。這樣的司法記錄有著沉甸甸的分量，一則以喜，一則以懼。

“喜”的是，近年中國平反冤假錯案進入了快車道，一系列陳年冤案得以翻覆，23年的金哲宏案，23年的陳滿案，25年的劉忠林案，這些案件得到平反，還了當事人的清白，更要注意到這些冤案的平反，是基于司法機關主動的再審、糾錯，是基于傾聽當事人的申訴，堅持貫徹了無罪推定、排斥非法證據這樣的基本司法原則，不再是當年趙作海、呼格案那樣非要等到“真兇歸來”“亡者歸來”才被動糾正錯案。“懼”的是，漫長的監禁和審判的延宕，之前不少平反冤案方案成為“遲到的正義”，動輒20多年的冤獄足以毀掉人的一生。

就本案來說，問題還是因為“熟悉的配方”：客觀證據不足，幾乎依賴于當事人的口供，而口供背后又有刑訊逼供的陰霾。據張玉環在法庭上稱，兩份有罪供述均在24小時不間斷地刑訊逼供之后做出，自己當時是“求生不能、求死不得”的狀態：“他們放出狼狗咬我，咬在大腿上，褲子也被咬破了……”，辦案人員還威脅他，“如果不招，會讓其妻子受到同樣的對待”。當然，這只是張玉環單方面的供述，是否屬實還需要司法機關作出全面的調查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本案缺乏客觀證據，警方認為張玉環手上的傷口是被害孩子造成的，卻沒有做DNA檢測，僅靠農村廣泛使用的麻袋上的纖維，就對這起造成兩名兒童死亡的案件定了罪。此外，本案二審并沒有依法開庭審理，嚴重違反了刑事訴訟法的規定，也剝奪張玉環的正當訴訟權利，

本案從一開始就缺乏足夠的證據定罪，“無罪推定”是1997年版刑法明確的原則，證據不充分就不能定罪，是謂“罪疑從無”。但是，之前不少法院對明顯證據不足的案件(特別是殺人等大案)搞“疑罪從輕”或者“疑罪從掛”，對一些明顯冤案搞“留有余地”的判決，結果積累了大量存量問題，2001年本案第一次重審時，就應該貫徹罪名“罪疑從無”原則。可本案的再審已經是19年之后。

檢察系統有一句名言，“你辦的不是案子，辦的是別人的人生”。27年基本上是人的半輩子，9752天的“最長疑案”，是一道嚴肅的考題。它對張玉環是被剝奪的前半生，對于江西的司法機關來說，也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。本案中，檢察院和辯護雙方共同認為應該改判無罪，法院要拿出足夠的司法智慧和司法勇氣去解決存量問題，貫徹“無罪推定”原則，積極糾正冤假錯案，特別本案背后涉嫌嚴懲的刑訊逼供的問題，一定要有一個說法。27年很長，所以別讓正義再遲到了。(沈彬)